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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族长:老子点烟用烈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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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成立:2007-04-11

    主打游戏:传奇世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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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赤雪情焰(上)

    发布人:戰義★魔 发布时间:2007-04-14 16:37:59 点击数:409
    [言情类]赤雪情焰(上)小渝

    [日期:2006-8-16 11:05:40] [提供者:] [字体: ]
    第一章 孤寂

    细雪纷飞,连日的大雪妆点出一片银白色的大地。

    震耳的鞭炮声自子夜后就不绝于耳,大人们的脸上漾满了喜气,见了面就互道恭喜;小孩子则穿了一身新衣,领了红包后,便成群地在屋外打雪仗、放鞭炮。

    新的一年开始,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的。

    骆府大厅内,一早就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。主母骆江音亲自指挥着奴仆忙进忙出的,似在等待极重要的人物莅临。

    骆心柔跟着骆心宇跑进大厅,抱住她娘,“娘,你在忙什么呀?陪心柔玩。”

   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,虽然才八岁,但在那明媚可爱的五官上,已隐约看得出成人后必有倾国倾城的绝世美色。

    骆江音蹲下身,一手抱住骆心柔,另一手抱住骆心宇,“乖,等会儿有很重要的人要来我们家,所以娘不能陪你们玩,心宇和心柔自己去玩好不好?”她的脸上尽是慈母的笑容。

    “娘不能陪心柔玩呀?”小脸上有着失望。

    “你没听到娘说有很重要的人要来吗?所以不能陪你玩嘛!”年长两岁的骆心宇觉得妹妹真是笨蛋!娘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?还要问!

    “比心柔还重要吗?”

    骆心宇说:“当然比你还重要。不然娘怎么会从一早就开始忙碌。”

    骆江音拥紧了子女,看着老气横秋的儿子,不禁失笑道:“在娘的心中,心宇和心柔才是最重要的,只是今天娘要忙,所以不能陪你们,等过了今天,娘再陪你们玩好不好?”

    “好。”兄妹俩乖巧地点头。

    “心宇,带心柔出去玩,要小心喔!”她慈爱地摸摸他们的头,感觉掌下细致的发触,心里有股暖暖的幸福感。

    她含笑地看着骆心宇牵着骆心柔跑出厅外,但眼眸里的笑意,在扫视到门外怯生生的探着头的身影时,陡地消退。

    “你探头探脑地在门外看什么?活像只耗子似的,畏畏缩缩的见不得人。”

    骆江音的脸上已失去方才的慈爱神色,语气转为冰冷。

    在一旁服侍的婢女香玉,顺着骆江音的视线看过去,发现原来是小妾生的女儿“”骆冰彤。

    骆冰彤的亲娘是随着骆江音陪嫁过来的婢女之一“”翠玉,由于骆江音在怀心柔时,大夫建议夫妻分房,却没想到骆冈天竟在一次酒后乱性中强占了翠玉。

    骆江音本念在她跟在自己身边也好些年了,想找个好人家将她嫁了,可没想到她却有了身孕,骆冈天只好收她做妾。

    主母与小妾同时怀有身孕的事,对自尊心甚强的骆江音而言,不啻是种痛不欲生的酷刑,而骆冰彤的存在也时时提醒她丈夫的不忠。

    翠玉红颜薄命,在她死后,骆江音便对骆冰彤更加不闻不问,而有愧于元配的骆冈天,对于骆冰彤这个造成他与妻子冷淡以对的祸首,自然也生不出应有的爱心。

    骆冰彤在这个祥和的家庭里,自然是突兀地有如一根刺。

    只见她小小的身影一颤,怯怯地从门外走进来,目光在接触到骆江音冰冷的眼眸时,快速地垂下小脸,盯着地面。

    “大娘……我来给您拜年。”嗫嚅的声音中有着畏惧,低垂的目光里隐含着她对亲情的渴慕。

    昨夜是大年夜,本该是大伙儿聚在一起守夜,孩子们给长辈跪安拜年的日子,但是,她自从娘亲死了之后,就没有再参加过这种团圆的聚会。

    骆江音极经地冷哼了一声,旋身在酸枝椅座上坐下,“拜吧!”

    骆冰彤立刻跪下,以童稚的嗓音道:“祝大娘新年快乐,事事吉祥。”

    “嗯。”骆江音轻抿着唇,就任那小小的身影跪着,不叫她起身。

    骆冰彤咬着下唇,不敢乱动,但背在身后扭绞的小手却泄漏了她的不安。

    大厅里除了奴仆进出的脚步声外,毫无人声,寂静的气氛沉重得压在骆冰彤的心上。

    大娘……果然还是不喜欢她。

    方才地见大娘抱着哥哥、姊姊,对他们慈爱温柔的笑着,那是大娘从来不留对她有过的表情,她……好渴望……她渴望大娘也能对她笑,摸摸她的头,说她乖。这个小小的渴望揪得她的胸口隐隐发痛,却又不敢伸手摸胸,怕大娘又会嫌弃她……她知道为什么大娘和爹都不喜欢她,所以她努力的想做个乖孩子,即使被奴仆欺负了也不敢告状;想到娘时,也只敢躲在棉被里偷偷的哭;知道大娘和爹不爱看到她,她就乖乖地待在离他们远远的小后院里,不敢惹他们烦。

    可是,今天……今天是大年初一,打从前天起,她就一直盯着房门,期待着大娘会不会叫她一起守夜……可她等了好久、好久,每个经过的身影都常教她绷紧了心,却又跌入失望的境地。整个夜里,她孤单地吃着一个人的年夜饭,听着大屋里频频传来的笑语,眼泪和着饭菜……好难吃……她总是在大家快乐的时候被摒除在外,年复一年,不曾改变……香玉轻声咳了咳,打破厅内凝重的气氛。“夫人,时候快到了,要不要请老爷出来?”

    骆江音放下手中的白玉瓷碗,“嗯!也好,你去请老爷出来吧!”她的眼眸扫过仍跪在厅中的人,“还跪在那里干嘛?存心想折我的寿吗?”修饰美好的眉蹙了起来,暗忖:这孩子就是无法讨她的欢心。

    骆冰彤连忙慌张地站了起来。“大娘,对不起。”

    “退下吧!”骆江音不耐地挥手斥退她,想了想后又突然唤住她,“等等。”

    “大娘?”骆冰彤惊喜地转过头。

    “拿去。”骆江音丢出一个红包袋,艳红的纸袋划出一道曲线,在骆冰彤的肩上弹了一下,落在她的鞋前。

    “等会儿有个重要的人要来,你别在这儿碍事,也别再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,否则人家会以为咱们骆家是不是专出耗子。下去吧!”

    苍白的小脸更加惨白了,她愣了愣,弯腰捡起红包袋,颤抖的小手流露出强忍屈辱的情绪。“是,大娘。”骆冰彤忍住热辣的眼眶,快步走了出去。

    不准哭,你早就知道了,是你自己犯贱,鬼鬼祟祟地,难怪会被人骂!

    骆冰彤,不准哭,哭了就表示你真的认输了……大娘和爹不喜欢你,你还犯贱的去讨好他们,真的就像奴仆们说的,你是犯贱……笨蛋!不准哭……不可以让别人看笑话!不准哭……骆冰彤悠憋着一口气,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滴下来,在转进无人的廊道后她才忍不住地开始狂奔起来。

    在奔回后院的楼阁,紧紧地门上房门,仆倒在床上,用棉被紧裹住身子后,她才放肆的让眼眶中的泪水流下来……手中的红包艳红似火,仿佛烧痛了她,她咬牙用力地将红包扔到地上……她发誓,这是她最后一次掉泪,她再也不要为得不到的东西哭泣,她不需要的……不需要别人对她好,就算是一个人,她也可以活得很快乐……她可以的

    大厅里,骆冈天和骆江音虽状似悠闲地品茗,但空气里仍弥漫着期待的紧张气氛。

    “老爷,人到了。”管家躬着身进来通报。

    他从没看过老爷和夫人如此紧张过,看来,这群贵客非等闲之辈。

    骆冈天和骆江音快步地走到厅前迎客,神情欢喜中带着紧张。

    身着黑衣,俊容冷敛的宾客一踏进厅堂,骆冈天就立刻领着妻子跪下。

    “闇帝。”

    当年,秦始皇大筑皇陵,将大秦帝国泰半的财富及文成武就都带进了陵墓,上万工匠、嫔妃、精武军队成了活陪葬。

    而在地下皇陵中,最后存活下来的少数人,花了数年时间开启了陵墓的通道,却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改朝换代,人事全非。

    他们不想再成为皇帝暴政下的牺牲者,所以便以皇陵为据点,成就了另一个神秘且强大的黑暗王朝。

    “闇帝”便是他们这一族的王,无论族人在外落居何处,“闇帝”永远是他们的领袖。历来的“闇帝”带领着族人走出陵墓,寻得新生命,无论世代如何交替,岁月如何变迁,“闇帝”一直是族人的一切。

    “咱们现在并不是在皇陵里,那些繁文褥节就省了吧!”在温和的笑容下,语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    闇帝的这趟行程因连日来的大风雪而延迟了,恰巧想起幼年练武时的玩伴骆冈天落居在附近,于是就带着皇子前来。

    听到闇帝如此说,骆冈天虽笑着遵守,但举止仍不失恭敬与敬畏。

    骆冈天的目光转到皇子身上,他那轮廓像极了闇帝,却又多了份俊美之色,想必应是承继了闇后的美艳容貌吧!

    闇帝有里子数人,可闇后却只生一子,若他没记错,皇子应单名“冥”,今年已十五岁了吧!

    “真像呀!”骆冈天不禁想起幼年时与闇帝练武的情景。

    除了俊秀的容貌外,不论气度天成的风范,或是内敛稳重的举止,都神似于闇帝,只是……冷了些,不似闇帝总温文带笑;只见皇子过于俊美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,只有一双黑亮如星的眸子冷冷地瞧着。像是看遍人间冷暖。

    闇帝淡笑道:“他虽轮廓像我,但太师们总赞他资质优于我,将来文韬武略必在我之上。”此时的闇帝也似世间的父亲般,语带骄傲。“你成家数载,子女几人啦?”闇帝问。

    “儿子一个,女儿……也一个。”骆冈天的眼神转到身旁的妻子时,顿了一下才这么回答。

    “哈哈……恰好凑成一个‘好]’呀!”闇帝拍着骆冈天的肩背笑道。

    “呵……孩子还年幼,整日皮得要命,只想着玩耍。不过,长子过年后也十一了,正想着要送去皇陵,也算是这小子有福气,不如就让他跟着您一道回去吧!”说着,骆冈天又转身唤奴仆去带少爷、小姐进来。

    不论落居何处,皇陵中人的男丁在十岁后,都要先送到皇陵,依资质接受训练,五年后再视其成就与意愿,看是要留在皇陵效命或出凡世创业。

    不一会儿,奴仆便带着骆心宇兄妹进来了。

    “心宇、心柔乖,叫人。”骆江音拂去兄妹俩身上的雪花,将他们推向闇帝。

    “伯伯好,新年快乐!”兄妹俩乖巧地唤人,眼睛则骨碌碌地盯着闇帝看,暗忖:他就是爹娘说的重要人物呀?

    “乖。”闇帝拉过他们兄妹俩,“这双子女,的确称得上是一个‘好’字啊!”他拿出两个红包,一人给一个。他看着骆心柔已见娇美的脸庞,心念一动,“这女娃儿还没许人吧?”

    “还没呢!”骆冈天回答。

    “好,那么,长大后就让冥儿收做妃子吧!”闇帝笑着褪下腕上的紫晶玉环套到骆心柔的手上。

    骆冈天和骆江音喜出望外的相看一眼,忙跪叩谢恩。这可是莫大的恩典呀!

    如果心柔受宠,那她就有可能是下一任的闇后呢!

    而一旁的阎冥却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,薄唇虽适时地勾起一抹笑,但那冷凝的眸子却幽沉地毫无笑意。

    夜黑森森,只有飘飞的雪花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微亮的银光。

    连日来的拜神送旧,大人们在忙碌之后,夜一睹即早早进入梦乡,小孩子们也因玩得倦极而睡得香甜。

    在这深沉的子夜,除了偶尔的虫鸣外,就只有微微的雪花飞舞。

    闇冥披着大髦随意地漫步在骆宅的后院中……距他两步后,如影随形、近几无声的跟随着的是他的贴身护卫“”武玄。

    黑沉的夜色并未阻挠他的脚步,相反地,他习惯少眠,暗沉的夜晚反倒是他感到最平静、清醒的时刻。犹如他的名,无光无声的闇夜幽幽地融入了他的血液、体内……突然,幽黯的眸子被从偏僻后院中走出的瘦小身影吸引住,是宵小?还是误闯大宅的小乞儿?他向来不爱管闲事,但在这无趣的夜里,跟着看看也无妨。

    瘦小身影在月光下看得很真切,身上的衣服布料不似仆人,但或许是经过长久洗涤而泛旧灰白及毛边,尺寸也稍嫌小了些、单薄了些,像是抵不住寒夜的冷例,小小的身影颤抖着。

    走过曲折的花园,瘦小身影在看到骆江音精心栽种的青莲池时,迟疑了一下,望了望四周,一双黑黜的眼睛在看见盛开的青莲时,不禁闪着异样的晶亮。

    虽然是寒冬,百花肃然,但池中的青莲却仍怒放着。

    瘦小的身影小心地踏下池畔的小径,勾着树干伸长了手想摘折一枝含苞的青莲,无奈却总是差了一截。小小的身子踮长了脚尖,勾向莲茎,陡地脚下一滑,“扑通”一声掉进了结着薄冰的水池里。

    闇冥在暗处冷眼瞧着池里挣扎的身影,并抬手示意武玄不需要出手相救,他倒想看看她何时才会呼声求救。

    但今他讶然的是。池中的身影自始至终都没有喊出声响,挣扎挥舞的双手显示出她想活下去的决心,却又愚蠢地不肯张嘴呼救,他暗想:犯得着为了一朵青莲而送了小命吗?

    苦苦挣扎的双手好不容易攀住了池边大树的垂藤,在爬出莲池后,瘦小的身影上布满了水底的烂泥与枯叶,冰寒的池水冻得她肤色呈现灰白,小手却仍紧捉着一朵青莲。

    小小身子趴在池边剧烈地喘息着,余悸犹存……半晌,她强撑着瘦小的身子靠着树干缓缓爬起,衣摆滴着泥泞的水滴,在脚下形成一摊泥水;在接触到寒冷的空气后,她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。

    手握着青莲,她颤抖地走向布满藤蔓的围墙角落。她拨开密厚的枯藤,却又突地收回手低声轻呼,只见瘦弱青白的手掌被刺勾出了多处血痕。

    她无声地皱起细眉,拿出手帕缠在手上,咬着牙继续拨开满是捆刺的藤草,等到一个颓圮的墙洞出现时,灰白的手巾上也早已沾染了许多细细的血渍。

    爬过桥洞,她快步地走向荒野,而且愈走愈急,甚至开始奔跑起来……闇冥因她奇异的行为而好奇地跟在她身后。

    像是害怕有人追赶似的,她不停地跑,百到来到一个土坟前才停下脚步,抱着肚子喘息。因剧烈的奔跑,她灰白的脸色稍稍泛起一丝粉红,口里不停地呼出白雾……略略休息了一下,在止住剧烈的喘息后,她一言不发的跪下身,仔细地用手拔除土坟上的杂草枯枝,粗简的石碑已模糊得有些认不出字。

    她挽起袖子努力地擦着石碑,想把上面的污泥脏垢都清干净,甚至用力的几乎将唇瓣咬出隐隐的血痕。

    “娘,冰彤来看你了。”细嫩的声音因寒冷和思慕而颤抖着。“我知道大娘和爹都忘了你的忌日,冰彤也不敢提,对不起……让你孤伶伶地一个人在这儿,娘害不害怕……冰彤很害怕,但还是想着你。

    “今天是大年初一,冰彤带了朵花儿来给你。漂不漂亮?冰彤知道你喜欢大娘种的青莲,而且那本来是你当年帮大娘移种的花儿,只是……后来却变成了大娘的,你连碰都不能碰一下,真不公平,错的是爹,又不是你,为什么大家都怪你?”

    原本已稍稍暖和的身子,因停止活动,又开始颤抖。

    青灰的小脸上强挤出一抹笑,并举起手中的青莲,“娘,这朵青莲给你,没有人会再和你抢了。”她小心翼翼地将青莲摆在上坟前,小手轻颤地顺着墓铭划过,“冰彤要回去了,否则被大娘发现的话,冰彤就不能再来看你了。你放心,冰彤会好好照顾自己的,娘也要保佑冰彤喔!冰彤会再找机会来看你,娘再见。”骆冰彤站起僵直又冷得不住颤抖的身子,依依不舍地看着墓碑,半晌,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开。

    走了一小段路后,骆冰彤又停下脚步缓缓转身,看着土坟,极经地颤声说:“娘啊!当初你为什么不带冰彤一起走?冰彤……冰彤……”好苦、好想娘呵!

    最后的话便在喉咙,她咬咬牙,转身朝骆府的方向奔去。

    她依旧爬着墙洞回到骆宅后的花园,再努力地拨密藤蔓以遮住破洞,这可是她唯一能出入去看娘的秘密。

    回到房间,她拿了干净的衣裳走到后院的水井旁,细瘦的手臂吃力地提起大水桶,费尽气力总算提了半缸水,然后不顾天空仍飘着细雪,咬着牙草草地冲去发上和身上的呢污,并就着冰水中搓洗换下的衣裳。

    她必须湮灭一切痕迹,绝对不能让人发现她偷摘了大娘的青莲。

    当她带着洗好的衣里回到小楼上时,便觉得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地开始晕眩起来。她披好仍湿得会滴水的衣裳,倒在床上,拉起旧灰干瘪的棉被,眼前一阵黑雾袭来,整个人陷入冷热交替的昏迷中……黑夜中,一双深邃如星的睁子自始至终皆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……

    第二章 漠视

    昨日连夜的大风雪,让闇帝等人继续停留在骆府,无法启里,这让骆冈天欣喜万分,认为是今年开春的好预兆,想必骆家今年一定是祥云罩顶。

    风雪末停,在厅中烹茶品茗的众人都不觉丝毫寒意,反倒悠闲的欣赏窗外白雪纷飞的美景。

    一名老仆屈身在骆江音耳边低声说了些话,骆江音蹙了蹙眉,先和众人告罪一声,使领着老仆走到厅外。

    闇冥敛眉啜着香茗,耳朵则倾听着厅外二人的对话。

    在这种安闲无趣的时刻,骆江音的“变脸”让他微微勾起了好奇心。

    “伤风?”骆江音蓄意压低的声音有着明显的不耐。

    “大过年的,没缺她穿,也没缺她吃,还能得伤风?这存心是触我们霉头嘛!别理她,没多久她自己会好了。”大过年的就得了伤风,像她娘一样是个病痨鬼。

    “可是……”老仆迟疑地说:“小姐病得很重,已经两日没动过饭菜,也没下过床了,唤她也唤不醒……夫人要不要替小姐请个大夫来看看?”

    他是个负责送饭菜的老仆,后院也只有他会去,夫人连个打理生活琐事的婢女也没有派给小姐,对照着前厅的和乐富贵,唉!真令人感叹世态炎凉。

    看着一身华丽的夫人,若仆微不可闻地经叹了一口气。

    若不是小姐真病得不轻,怎么唤都没回应,他也不敢来烦扰夫人。

    “不必了。”骆江音想了想,回绝了。

    虽然闇冥看不到她的表情,但心里可以想见她的脸上必是扭曲厌恶的神色。

    他那薄抿的唇不禁勾起淡淡的讥讽,唉!人心呀!

    “这么大的风雪,又是大过年的,上哪儿去请大夫?”唤不醒就算了,反正那种贱命也没那么容易就死的。“你下去吧!咱们家现在有重要的客人在,别拿这种小事来烦我。”她挥手斥退老仆。

    老仆伛偻着身子,无奈地退下,心里则盘算着,是不是该到溪岸边去摘采些草药?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后院里的小姐受苦吧!

    骆江音旋身进入厅里,在转身的同时,心里忧虑着那孩子……她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于……绝情了?

    念头才起,骆心柔便撒娇地扑到她怀里,使得那微弱的恻隐之心又立刻消失无踪了。

    看着骆心柔红嫩的脸颊,骆江音由心底涌起慈爱的笑容,“心柔,怎么又不扣好衣裳?这样会哈啾、哈啾的喔!”说着,伸手替她扣上精致的蝴蝶盘扣,又唤仆人取来自貂围巾替她围上。

    骆心柔细致娇美的小脸蛋,在雪白貂毛的围绕下,更显红润可爱。

    众人不禁纷纷笑赞骆心柔的美貌,骆家夫妻也骄傲她笑弯了眼,好一副天伦和乐图。

    闇冥则冷眼看着这和乐融融的一家人,心里浮现出前夜看到的那抹瘦弱身影……

    因为无聊,也因为那抹坚毅的瘦弱身影,闇冥借故退出烹茶宴,漫步到偏僻的后院小楼。

    他示意武玄停在小楼外,自己缓步推开斑驳的房门。

    冷峭的黑眸环视四周,简陋的小楼内尽是粗旧的用具,即使还算干净,却显得极为寒酸。

    刺骨的寒风自窗缝中吹进来,放在床畔的小暖炉根本无法提供什么暖意。

    这就是骆家小姐所住的闺房?!闇冥讥讽地冷哼了一声。

    躺在薄瘪棉被下的青白小脸,透着异样的嫣红,显示出她正发着高烧。

    闇冥看了她一眼,果然,他前夜看到的人就是骆家刻意漠视的小姐“”骆冰彤,这是他之前明武玄去打听到的名字。

    好奇心满足了,他转身就想走,可没多余的善心救人,他一直认为人各有命!

    就在闇冥起身欲离去时,手掌一顿,低头一看,原来是被她的发丝缠住了。

    指间柔滑如丝的冰凉触感,让他有些讶异,原来容貌清秀的她难得的拥有一头如瀑般的秀发。

    小巧的五官搭配在巴掌大的小脸上,清秀,却不及骆心柔的娇美细致,尤其不良的发育和青白的病容让她更显瘦弱。

    他解开指间的发丝,手掌无意间触及她的脸庞,骆冰彤似有所感地发出嘤咛,下意识的往那温热的掌心靠去。

    “娘……别丢下冰彤,娘……”

    或许是她语气中的脆弱让闇冥柔和了眸子,好心的没收回搁在她颊边的手。

    紧闭的眼睑颤抖地掀了掀,迷蒙的焦距对上眼前的人。

    “娘……你来接冰彤了吗?冰彤……好想你……”突然,她胸口一窒,剧烈地喘咳起来,疼得吸不进空气的胸膛,有如一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上……剧烈的疼痛让她稍稍恢复了神智,也看清了眼前的人。“你……不是娘。”

    这个粗嘎似砂石磨过的声音是她发出的吗?她的心头掠过一阵酸麻,却低低的笑出一声,像她这种贱命的人……怎么都死不了啊!

    察觉到自己仍依恋地厮磨着他的掌心,她猛然一惊,立刻退开了身子,引来一阵强烈的昏眩……无力的小手将他隔开一段距离,“你别靠近我,否则被染到了病痛……我……”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干涩的咳……方才,她还以为是娘……因为只有娘会这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,自娘死后,就没人会对她这样了……定眼看清楚他,精致的衣里,柔软的狼毛大髦,他……应该就是大娘口中的“重要人物”吧!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,可能是他无意间晃到这偏僻的小楼吧!

    伸手摸摸自己昏沉的额头,冰冷的手掌为烧痛的额际带来些许清凉,她发烧了……酸疼的四肢和连日末进食的虚弱,令她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才拉起被子,乏力地闭上眼。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蜷起身子,试着汲取一丝温暖,心里想着,这个好看的“重要人物”应该会自行离去吧?

    她的头好重,没法再分神去理会他了……她好累……也许是因为她有着超龄的老成,也或许是因为她语气里的满不在乎“”对他及对自己的生命,使得闇冥不禁眯起眼看她,并未如她所想地离开。

    “你病得很重。”清朗的声音述说着事实。

    骆冰彤将身子蜷得紧了些,她知道自己病得很重,可他为什么还不走?

    “你不怕?”人都怕死,尤其她根本还是个未长大的小孩,像她这种年纪的孩子遇到病痛,不是都应该流泪要求着别人的疼惜,要别人为他们的懦弱负责吗?

    然而,在她的眼里,他竟寻不到一丝渴慕之情。

    “我想娘……”被窝里低哝地传出这句话,瘦小的身子仍末动弹半分。

    闇冥眼眸微敛,他问:“你想死?”修长的手指转过她的小脸,逼她正视他。

    “既然你不想要你的命了,那就给我吧!当然,我会给你报酬。”他冷冷的说,像是叫卖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。

    把命给他?

    闇冥的话引起了骆冰彤的注意,她撑起虚软的身子,疑惑的看着他。“报酬?”他能给她什么?

    闇冥弹了弹手指,“我会替你娘迁坟修墓,再种一池青莲,而你,就把命给我吧!”他自小便懂得要利用人性的弱点。

    机会稍纵即逝,端视她要选择另一种不同的人生,或是选择一辈子受欺凌……世许是她前夜时的不顾一切,与眼里闪烁的坚毅,让他涌起想要她的命的念头。

    若是她表现不错,他一高兴,或许就会毫无条件的将她的命还她;不过,从此刻开始,她骆冰彤的性命就属于他闇冥了。

    帮娘颓圮的士坟迁修……种娘最爱的青莲……骆冰彤紧咬下唇迟疑着,昏沉的脑袋一直让她无法清楚的思考。

    她抬起眸子看进他黝黑如墨的瞳眸里,他那坚定的神色好似能为她阻挡任何风霜,若将自己交给他,就什么事都毋需害怕了……沉溺在他深邃的眸子里,骆冰彤恍惚失神地点了点头……唉!她的命,若要的话,就给他吧!

    闇冥在唇色勾起微细的邪笑,“好,自此刻起,你的命就是属于我的了。”

    合起眼,再次陷入昏沉中的骆冰彤,觉得自己好像在纠缠不清的雾影中徘徊,只听到他冷魅的声音清楚地权进脑海里,宣誓着如魔鬼般的约定。

    她,将自己卖给了鬼魅“”只为了一池青莲。

    阎冥对骆家最不起眼的小姐起了兴趣,这事着实让骆家暗地里生起了狂涛巨浪。

    骆冈天对闇冥发现了他并未善尽为人父的责任,觉得相当难堪与羞辱。

    人是自私的,他虽然知道骆冰彤是他的血脉,但……他却不愿因地而冒失去家庭和乐的险。

    骆江音表面上不动声色,但心里却觉得义愤填膺。

    那孩子,终究是流着她娘的血,都擅长在暗地里勾搭人!

    闇帝已经允诺,说等柔儿长大后,就会让阁冥收做妃子,没理由让那个小杂种又抢先了一步,若她在合冥身边说了些什么……那柔儿将来进了秦皇陵,岂不是矮了一大戳?!

    为此,她私下对骆冰彤“关切”了好多回。

    今儿个,趁闇帝准备动身离开的前一晚,骆江音拉着骆冈天又来对骆冰彤进行最后的“叮咛”。

    骆冰彤披着袄衣坐在床上,大病初愈的苍白小脸隐在阴影中,看不出喜怒。

    “……人各有命,所以要明白自己的身分,也要懂得做事说话的分寸。你今儿个被闇冥主子看上了,那是你的福分。你要懂得知福惜福,别尝了一点甜头,就有了其他的妄想,不然可是会两头落空,徒让人生厌……”

    骆江音坐在小桌前,以长辈的身分训示着。修饰精致的脸蛋,凝视着骆冰彤。她最好懂得她说的话,别不知分寸地阻碍了她姊姊的好事。

    “大娘也是为了你好,才会跟你说这么多,你懂不懂?”

    垂首敛眼的骆冰彤细声应道:“懂了。”经过多日来的教诲,她怎有不懂的道理?

    随着大娘一张一合的嘴,将她冷然的心更加冻结。

    呵!她何德何能,能让平日对她嗤之以鼻、不理不睬的大娘和爹,近日来频频“关切”!

    冷测的瞳眸望着她爹,嘴角微微扬起轻蔑的笑容。

    怕事的爹,并非无力改变她在骆家的情况,只因她还不够重要到能让他费心费力。她是多余的至少对骆家而言是如此!这是她自娘死后即体认到的事实。

    不过,过了今夜,她便会离开这个虚伪的家了。

    她不要再做多余的人了,她暗暗地发誓,她既然已经为一池青莲而将命卖给了那个好看的主子,那么……她便不想再当个不受重视、可有可无的碍眼之人。

    所以,她要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,不论有多苦、多难!这是她此刻唯一的信念。

    “……大娘知道以前咱们对你是疏忽了些,不过,总没让你饿着、冻着吧!

    比起外面那些无家又生着烂疮的乞儿,你可好命多了……“骆江音的话仍未停止。

    这些天来,她一直在灌输骆冰彤要“感恩”的观念,别离开了骆家,就忘了祖宗,其中她最怕的就是骆冰彤反过来咬骆家一口,那就糟糕了。

    不过,不知是她平时太忽略这小孩,还是怎么了?她总觉得……冰彤在过年病情痊愈后,好像整个人转了性子似的。

    看着她隐在暗处的脸,好似仍像以往一般恭顺,但是……却不再有畏惧之色。

    骆江音壁蹙起眉,说不出心头那股沉甸甸的感觉是什么。

    她以前是极力漠视骆冰彤,甚至懒得费心去了解她在想什么,但是现在……她却极想看透她的心思。

    “……总归一句话,你跟着闇冥主子回去,得好好尽自个儿的本分,别妄想些别的。这一次,心宇也会跟着王子回去,你可别老是去烦你哥哥,知不知道?”她的意思也就是要骆冰彤别去扯他的后腿。“过几年,你姊姊也会去,你则乘机先打点好里面的关系,将来心柔若顺利的当上了闇后的话,你也有好处,说不定可以因此觅到一个好婆家。”

    骆冰彤冷笑一声,说来说去,还不都是为了她的一双儿女。

    骆江音清楚的听见那声冷笑,那笑声尖锐地像根针般刺到她的心窝里,令她不禁恼火的斥喝。“你笑什么?大娘在和你说话,难不成你当笑话听?”

    一直在旁边啜茶未出声的骆冈天,忙放下茶碗轻声安抚着骆江音,然后蹙眉看向女儿,却在看到她冰冷的眼瞳时,陡地调开了视线,不敢正视她。

    她的眼里尽是满满地“”轻视!这发现令他的心倏地揪痛了一下。

    “冰彤不敢。”清脆的声音缓缓一字字地吐出,“大娘的话冰彤都记在心里,不敢忘记。”她当然不会忘记大娘“关怀”的目的,也不会忘记她在骆家所受的漠视。

    “冰彤累了,而且明日清晨就得上路,不送爹和大娘了。”她自顾自地躺下,语气恭敬,但却摆明了“送客”的意思。

    没理会身后带着怒气甩门离去的爹和大娘,她只是睁着眼,凝睇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。

    她像是突然在一夕间长大了。别的孩子在父母的呵护下学到的是三字经与游玩嬉戏;然而,她在成长中学到的却是身分所代表的无情屈辱。

    身分的卑微让她看到了仆人间的勾心斗角、斤斤计较,也让她明了了人性的贪婪、丑恶。

    她在冷热交替的昏迷之中,清晰地感觉到过去的自己,一点一滴地随着高热与冷冽逝去,而流动的血液却随着逐渐好转的身体一寸寸地冰凝冻结。

    对于大娘和爹的殷殷关切,若在以前,她也许曾因此而欣喜若狂,但是现在,看着他们虚伪的嘴脸,她却只觉得可笑。

    娘该不会是有先见之明,早预料到她的性子会变成这样,才会唤她“冰彤”

    吧?!

    轻声地叹了口气,缓缓合上了眼。她该休息了,明日还需要体力上路奔波呢!

    身体呼唤着她该休息了,但脑海里却清明地浮现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瞳眸。

    闇冥……这名字取得算是贴切。

    他那无情无绪的黝黑眸子,让她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,只知道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、任何事,即使他“好心”的要了她的命,也不表示他是在乎她的!骆冰彤清楚地明白这一点。

    除了那次夜访小楼,订下契约之后,他又来了两回。

    可他并不说话,只是坐在小桌前看着他自己带来的书册,偶尔会抬起眼默默地打量她,之后又低头看自个儿的书,等书翻完,他就走人。

    很奇怪地,虽然他只是默然不语的坐在她简陋的小楼中,但她却能强烈地意识到他的“存在”,幽幽地散发出强大的力量,抚慰她不安且骚动的心,她的灵魂也似乎能感受到它的强大力量般,总令她委靡的精神奇异地迅速恢复。

    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?她总是好奇地暗忖,却又找不到明确的答案。

    只知道,闇冥将是……不!已经是主宰她生命的主人……

    第三章 奇葩

    骆冰彤在大病初愈之后,就随着闇冥回到了秦皇陵。骆心宇虽也同行,但他是因年岁到了,才到皇陵受训,所受的瞩目自然不及骆冰彤。

    秦皇陵虽是一座地下皇陵,但族人在皇陵四周筑屋建地,形成繁荣的市镇村落,名为“擎天镇”,外人看似与一般市镇无异,里面却暗藏玄机。

    式馆里教的是精深武艺,打铁店里炼的是金枪大刀,医馆里学的是炼丹之术此次,向来不具善心的皇子带回一个青涩的女孩,众人虽议论纷纷,却因顾忌着闇冥而不敢明目张胆地过问。

    那女孩虽貌不惊人,可尚称清秀,但却娇媚不足,而被养刁胃口的冥皇子,应该不会突然改变口味,要她当妃子。

    再说,她的身子骨稍嫌单薄,也不像是个练武奇材。

    不过,那小脸上一双澄澈的瞳眸倒是挺引人注目的,颇有聪颖慧心的模样,也许是要她学医理炼丹之术……不,不对!炼丹术向来是不许女人碰的啊!

    那会是绣匠?纺工?画师?厨娘……在众人的猜臆中,很快地,半年一度的“选徒会”开始了。

    散居在各地的族人,会将年满十一岁的男孩送至擎天镇,而选徒会上,各个师傅会依排名顺序选择徒弟教导,此排名则是以其在秦皇陵的重要性而定。

    每个师傅全凭喜好选择徒弟,接下来的五年内,此徒弟就得跟着师傅学艺,空档时则集聚在书垫习课。

    五年之后,学有所成的徒弟们可选择留下或离去返家,经过筛选,只有极少数的菁英才能得知秦皇陵所在,入皇陵服侍。

    选徒会在镇上孔庙的大殿进行,各个待选的孩童心情忐忑地聚集在大殿中,师傅们则在殿前私语、暗忖着待会儿要选的徒儿,四周是闹烘烘的围观群众。

    骆冰彤瘦弱的身影站在最后面,被淹没在男孩群中,虽是如此,大家仍将注意力投注到她身上。

    就在大伙儿各怀心思打量之际,人群中排开一条通道,一个身穿五彩斓彩衣的瘦小老人,拿着约半人高的水菸斗走进大殿,花白的头上绑着彩线双髻,明显地是外族打扮,他的身旁则跟了一个年约十二、二岁的少年,一张脸笑咪咪地。

    众人见到老人,似有所顾忌,闹烘烘的大殿倏地安静了下来,只剩下嗡嗡的私语声……“是萨喀尔德长老耶!没想到他也来了!他不是很难得收徒吗?连众皇子们他也不见得爱教。两年前破格收了个徒弟,没想到今日又来选徒了?”

    “不一定是来选徒的,说不定今天只是来看热闹的吧?!”

    “他到底多老啦?好像从咱们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这么老了,怎么没看他年轻过,或是再衰老个几分,一直都是这个样……”

    “欸!你可别小看他。听说他在多年前自个儿寻到镇上来,还进皇陵晃了好几圈,都没人擒得住他呢!难怪一个外族人可以当上长老,连闇帝都还敬他三分。你行吗?”

    “是呀!是呀!我也听我爹讲过,说他虽然看起来很老了,不过,一身技艺高深莫测,轻功、内力、武功、使毒、医术、炼兵器、写兵法……没人知道他到底会多少东西,因为没人学得全,听说他还会吹苗人蛇笛喔!”

    “这么说,被他选上的徒儿一定是前途无量、大有可为啰?”

    “也可以这么说啦!不过,这老头儿有怪癖,选徒弟没个标准,端看他的心情兴致。听说他也曾来选徒会绕了绕,出了些怪题目,又谁也没挑地走了,把大伙儿吊足了胃口……”

    众人在牺论纷纷之际,对萨喀尔德长老又更多了几分好奇,皆屏气凝神地注意他这回又要出什么怪题目了。

    萨喀尔德干瘪的嘴仍抽着菸斗,额上的长眉如云般光亮。

    “小子,师父年纪老了,看不清,你来选一个和你作伴吧!”他反手将于耳在他身边的少年头上敲了敲,清朗的声音状似无聊。

    武亟痛叫,“老头,叫你别敲我的头,你听不懂中原话是吧?!万一敲坏了我的脑袋瓜,你上哪儿去找这么聪明伶俐的一朵盖世奇葩呀?”

    “奇葩?我还一朵琵琶咧!”萨喀尔德冷哼一声,又顺手用长菸斗敲了他一记。“不要浪费时间,赶快选一选,老头子我还想回去钓鱼呢!”

    老诈炮!武亟嘟着嘴暗骂。还不是老头子嫌他这个徒弟太过活泼好动、聪明绝顶,怕自己那一把老骨头带不动他,所以了想找个二徒弟来扰乱他这个奇葩,不然,只怕再过两年,老头子就会被他榨干。

    “好啦!好啦!各位小弟……还有一个小妹,今天可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,最厉害、最神勇、武功最盖世的老头……不对,是萨喀尔德老前辈大发善心,想跟各位广结善缘,再收个徒弟。你们可千万则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,他不是天天都这么好心情又好商量的喔!所以说,你们今天真的是走了狗屎运……咬哟!师父,你干嘛又偷袭我?!”还好他腰力好,没跌了个狗吃屎,破坏了他一朵奇葩的形象。

    白长眉下晶亮的眼瞥过他废话连篇的徒弟,“说重点。”早告诉他自己待会儿还想回去钓鱼,居然在这里呱啦呱啦讲废话!

    “好啦!好啦!我难得有机会说说话,威风威风,你老头子就见不得我好,偏要阻挠我意气风发的一刻,老人家嫉妒心还这么重,心眼儿那么多。

    “小心我以后不尊师重道、敬老尊贤,等你老得走不动、看不清时,我就把你背到深山里去丢掉,让你尝尝自作孽的滋味。哈哈……到时候你就在深山里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的痛哭流涕,忏悔你为什么不对我好一些……”

    只见他碎碎念得正溜时,萨喀尔德的菸斗又要敲下,吓得他马上大叫:“想当他徒弟的人,自动站出来。”然后就抱着头闪到三尺远的地方去。

    哼!要不是他功夫还没学到十成十,躲不过糟老头的菸斗,他才不必委曲求全、忍辱偷生的当它的徒弟呢!

    不经一番寒彻骨,哪得梅花扑鼻香!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、劳其筋骨、饿其体肤、空乏其身……这就是他最好的写照啊!

    忍耐!为了要成为秦皇陵中最闪亮的一颗星,他这朵未成熟的奇葩只好将吃苦当吃补,只求能以最耀眼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。武亟眼睛发亮地“冥想”,好激励自己的士气,在出师末捷之前,他可不能身先死啊!

    人群之中站出了十多个孩童,大多是听父母提过萨喀尔德长老名字的人。

    “哟!老头子,你还挺热门的嘛!我的宣传做得不错吧!”武亟得意地张着双腿叉腰大笑,哈哈哈……他就要当大师兄了。

    仔细端详过这十几个不知死活的小孩,武亟笑得有些奸诈,“各位小朋友,你们真是有眼光。来,现在进行第一关,大家排成一列,把自白嫩嫩的手臂现出来,不要害怕……欸欸!那边的那几个小鬼,你们那是什么表情?竟然又退了回去,回来,回来!”他指着几个又缩回去的小孩大叫。

    武亟的嘴巴嘟嘟嚷嚷地,现在的小孩真是没礼貌……“好啦!大家排好啰!不要乱动……”说笑间,突地刀光一闪,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,只见每个孩童手上已多了一道冒血的伤痕。

    霎时,殿上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哭喊叫骂声……“好啦!你出局、出局、出局……你也出局啦!咬哟!真没用,连裤子都湿了!出局、出局……”武亟将那些涕泪纵横的孩童一个个判出局,还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小胖子,“欸!小鬼,醒醒!这样就昏啦?真没用。哪位好心的仁兄来把他抱出去……谢谢啦!”他又陆续淘汰了几个大花脸,连眼眶里含着泪珠的也被判出局。

    看了看,最后只剩下了四个小鬼。哟!其中一个还是那个小妹妹,不简单喔!

    武亟转头对萨喀尔德叫道:“老头子,第一关完了,接下来要玩什么呀?”

    没想到这回的小鬼素质不差,竟然还剩下四个。不过,他们再怎么好,当然还是比不上他这朵奇葩啦!

    萨喀尔德瞥了武亟一眼,知道他又在“自我陶醉”了,唉!真不明白当年怎会让这个多话又自恋的家伙当他的徒弟?!

    “第二关……”他吊众人胃口地吐了个菸圈,不禁让大家竖起了耳朵,“你们几个说说看,你们对这个小子的印象。”瘦干的手指向了武亟。

    四人之一的骆心宇首先出声,“我觉得大哥哥很厉害,武功很好,人又聪明,长得也很英俊……”虽然他心里觉得武亟很聒噪,可是,如果能拜萨喀尔德长老为师,那武亟就成了他师兄,多巴结总是没错。

    “我也觉得他笑容灿烂、和蔼可亲、说话流利……”

    “还有、还有,他就像他自己说的是一朵琵琶。”小呆子也不落人后地抢话。但心里却在哀嚎,呜……好痛喔!他刚才才不是勇敢的没哭,而是被吓呆了。不过,看在过了关的份上,这种伤口只好等回去之后再抱着娘好好的哭一哭。

    三个男孩心里想的都一样,皆尽可能地说好话,务必要让武亟挑上自己。

    人英俊、笑容灿烂、人又聪明……武亟听得心花怒放、心头暗爽。

    哈哈哈……这群小鬼还真识货,知道他武亟是一朵琵琶……呸呸呸!笨小孩,笨小孩!是一朵奇葩啦!他才是一朵莲雾咧!

    “小妹妹,乖,只有你没说对大哥哥的印象,来,说说看,不要不好意思。”

    武亟涎着笑脸转向骆冰彤,“看你是要说大哥哥英明神武、是盖世英雄,前途一片光明、更是武林未发光的新星……都随你高兴,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!”女孩子总是比较细心,说不定可以说出个不同的赞美辞来。

    一直低垂着小脸的骆冰彤,似乎不太想搭理他。

    “来,妹妹,不要怕,把你想说的用力给它大声地说出来吧!”武亟还以为她是害羞。

    对呀!他是如此地优秀杰出,简直算是人中龙凤,怎么会是一般词藻可以形容得了的?这个小妹妹一定是很努力,又很用力地在想一个最贴切的词句。

    “变态!”骆冰彤淡淡的说。

    武亟愣征了一下,“啊?什么?”他用小指掏掏耳朵,怕是自己听错了。

    “白痴!”她又说。

    “啊”“啊”“”武亟惊喘着,一手指着她,一手捧着胸口像得了哮喘似的。她……她是不是说错了?还是他的耳朵今儿个不灵光了?

    “无聊!”她的语气有些不屑。

    “啊”“啊”“啊”“”他失态的尖叫声持续着,指着她的食指也不住地颤抖。死……死孩子!臭小鬼!不可爱!不受教……“好,就是你了。”萨喀尔德的长菸耳点了点骆冰彤的细肩。

    这女孩儿够冷也够静,是难得可以让他那个白痴徒弟吃鳖的人,她算是对了他的脾胃。

    萨喀尔德示意她跟着他走,“你会不会钓鱼?”选徒弟的事完成了,湖边的鱼还在等着他去钓呢!

    “没试过。”跟在他后面的骆冰彤细声回答。

    萨喀尔德“嗯!”了声。没经验无妨,至少她会是个伴钓的好对象,不像武亟,没个定性,整天矶哩呱啦的,鱼都被他吓跑了,还钓个屁啊!

    直到师徒俩一前一后走出孔庙许久,处在惊吓状态中的武亟才猛然回神,追了出去,“师傅,等等我……你要三思呀!师傅……”只留下回荡在空气中的喊叫,和掉了一地眼珠的众人。

    什么!那个小女孩竟出人意料地爆出冷门……惊吓过后,又响起一片钦佩,及恍然大悟的赞叹声,直道:“不愧是其皇子看中的人!”

    瀑布飞泄,水珠在朝阳下映射出美丽地弯虹,直泄碧绿的湖面。

    沁凉的飞溅瀑布下,一抹白色的人影静坐其中,任水花击身,神情静肃如菩萨。

    “师妹,亲爱的师妹。哟荷!我最亲爱的心师妹。”调戏式的叫唤惊起飞鸟,破坏了原本的宁静。

    骆冰彤恍如未闻,仍静肃地打坐,约莫过了一刻钟,才收气张开眼,飞射出水幕,莲足轻点潭面,落在被太阳烤得微暖的大石上。

    果不其然,那个不正经地打扰她静坐的登徒子,就是她师傅的另一个徒弟。

    “欸!别老是对我摆着晚娘的脸孔好不好?瞧你大师兄我多好心呀!还烤好了香喷喷的鱼,让你一收功就有美味佳肴可以享用,你好歹也对我笑一个咩!”

    武亟撩起衣摆,蹲在火堆旁,讨好地扬扬手上的烤鱼。

    心里却在“哭泣”,呜……他这个小师妹怎么就是不爱笑,又不多话?害他这个师兄乱没成就感的。

    最、最可恶的是,她入门也五年有余了,就没听她喊过一声“师兄”!

    呜……他当初真不该举双手赞成老头子再收徒弟的。

    骆冰彤挽起湿洒洒的长发,赤足走到火堆旁,“你既然知道我在练功,还大呼小叫地,存心想让我走火入魔吗?”澄澈的眸子不带感情的瞧着他。

    她不讨厌武亟,只是他有时真的挺聒噪的!

    哦喔!闯祸了。武亟在心中扮个鬼脸,然后涎着笑脸,“嘿嘿……师兄只是想测验测验你,看你是不是容易受外界的影响而分心,耽误了练功,我也是用心良苦啊!师妹,你就别太计较了啦!”

    睁着眼睛说瞎话!骆冰彤眼观鼻、鼻观心地细嚼烤鱼,不想理会这个无聊男子。

    武亟只好摆出最无辜的脸陪笑道:“反正你在这个虹瀑下待了三年,我吵过你好几次,也没见你哪回走了火、入了魔,所以,安啦!安啦!”说着,他又想起当年,忍不住撇撇嘴说:“想当年,我也被那个偷懒的糟老头扔在这里洗瀑布澡洗了一整年,洗得我浑身都脱了好几层皮。现在想起来,当年还真是有够笨的!我早该拿着刀架在老头子的脖子上,叫他乖乖的把那些仙丹妙药贡献出来,也省得我费力练功。”

    这虹瀑看似美丽,但水自上冲下来的力道可有千斤重,而下面的石头又长满了滑不溜丢的青苔,别说是在瀑布下打坐了,刚开始的时候,连走进瀑布都有可能会被水冲走!像他当初光是为了走进水瀑里打坐,就花了三天才完成。

    碎!死老头子,存心整人嘛!

    还好他这一代奇葩没断送在他手里,且凭着他聪颖的天资,一年就洗完了。

    只是令他吃味的是,死老头子竟然厚此薄彼,对他这小师妹特别好,不但先为她刮掉了青苔,还先权了她两成功力,才让她进瀑布练功。

    “不过,现在想想,洗瀑布澡还挺好玩的,甚至会洗上瘾。”武亟摇着头咋舌道。

    骆冰彤未抬眼,细声道:“那是你天资聪颖、筋骨商住,只练了一年,就学会了师傅的内功心法。而我资质不好,又先天体虚,只能慢慢练。”

    武亟搔搔头,他没瞧不起她的意思,反倒挺佩服她的,因为她的资质虽然不是上等的练武之材,却毅力过人,像他练一遍就懂的心法,她反覆练上三十遍也不会嫌烦,连瀑布澡洗了三年,也没听她叫过一声苦。

    老头子明白她练不成绝顶武功,所以只教她内功心法和轻功、暗器,以及医术与毒术。

    “其实,洗瀑布澡除了练功之外,还有额外的好处,你知不知道?”

    骆冰彤摇摇头。

    嘿嘿……就知道她不知道!武亟得意的暗笑。

    “老头子曾说过,这虹瀑是从雪山主脉流出的,水温较一般河流冰冷且质清,长久洗下来,有怯毒清骨的功效。讲白一点,就是养颜美容助消化啦!”他拉开衣袖,露出手臂,“你瞧,师兄我就是因为这样而自皙亮丽、晶莹剔透、柔柔亮亮、闪闪动人的啦!”他突然凑近骆冰彤,“师妹,你洗了三年的雪山冰源瀑布,效果可真是不错。啧啧!瞧瞧你这身皮肤,其找不出一丝瑕疵斑点呢!”

    边说还边吃了她腮际一把嫩豆腐。

    五年前她刚来擎天镇时,一副干瘪瘦巴的模样,像个四季豆似的。经过这五年,虽然五官并没多大的改变,倒是细致粉嫩了许多,体型虽依旧纤细,但已不再瘦扁得像难民了。

    骆冰彤嫌恶地用力抹着颊边,那模样好像是被老鼠爬过似的。

    “哎呀!好啦!好啦!别瞪我了啦!年纪小小的,就老爱摆个晚娘面孔,小心再瞪下去,眼珠子都掉出来了。”

    说着,武亟突然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,“来,给你好东西,咱们来分赃。”他痞痞地蹲到地上,还紧张地往四周望了望。

    “你又偷了师傅的丹药?”

    “嘘……不要那么大声。”武亟紧张地嘘她。“什么叫偷?我只是碰巧知道他的丹药放在什么地方,帮他拿来吃吃看,免得他炼了一堆药,浪费了。”

    给他吃了才是浪费呢!骆冰彤的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。

    师傅千金难买的丹药,就这样被武亟拿来当零嘴吃着玩,吃得他一身内功高得离谱,连穴道都自动移了位,成了个真正的“怪胎”。

    虽然他很自恋,又很自大,不过,他的确是有些臭屁的本事。

    武亟打开油纸袋,只见里头满满都是一瓶瓶的丹药,“来,绿色的有四颗,一人两颗:白色的有三颗,我比较大,我拿两颗,你一颗;这个又是白色的,来,一人一颗;哇靠!这瓶怎么又是白色的?老头子怎么老爱炼白色的丹药,不会加点颜色,免得我吃错了;咦!这个怎么这么多……十四、十七、二二……哎呀!别数了,一人一半就是。

    “拿好、拿好,别掉了。还有,还有……嘿嘿!还好这瓶是蓝色的了,也是三颗,刚刚我白色的拿了两颗,这回蓝色的给你两颗;师兄对你够好吧?嗯……这是什么?哇靠!粉末的耶!叫人家怎么吃嘛!一粒一粒的就好了,还磨成粉,死老头,真是不懂得体谅别人……”他边分赃,还边碎碎念地嫌他师傅没让他方便点,真是有够恶霸!

    骆冰彤摊着小手,任他在她的掌心上堆满五颜六色的药山。

    武亟真这么大方?才不呢!

    是因为萨喀尔德早就知道他的徒弟老爱偷吃他的丹药,说什么有病治病、没病强身,所以,之前他就偷偷的在丹药里放了一瓶强力泻药,让武亟吃了后,整整三天下不了床,泻得差点虚脱。

    所以,现在武亟都会拉着骆冰彤分赃,原因有三“”

    一来,他们是师兄妹嘛!有福同享啰!反正师傅的就是他们的。

    二来,一人分一半,要是师傅捉狂的话,两人一起扛,不会只有他一个人被老头子追着满山跑。谁教老头子老虽老,体力还不错,像武亟现在还是时常被打得满头包。

    第三嘛!嘿嘿,他对上回把茅坑当睡房的惨痛记忆仍然深刻,可不是他自己在说,论武功、资质、天赋,他都是万中选一的,只不过,小师妹在老头子的调教下,对丹药和毒物可比他厉害得多,没办法,谁教他学医老是只学皮毛,因为他笃定没人能在他身上留下伤疤,以致今他只将老头子的本事学到“十全九美”。

    师傅唠叨归唠叨,每回发现丹药柜又空了,少不得又会拿着菸斗敲人脑袋。

    不过,敲归敲,下回他还不是又会炼好满满一柜的丹药让他拿。

    哼!谁不知道那老头是看在他还会分一半给小师妹的份上,才睁一只眼、闭一只眼地让他拿去孝敬小师妹,真是大小眼!

    提起丹药便一颗颗往嘴里丢,他含糊不清地嘟嚷,“你今天是不是又要去‘幽会’啦?”她每两个月就和冥皇子有神秘约两人约会。

    “嗯!”骆冰彤细心地分开一堆堆丹药,她可不像武亟一样暴殄天物。“要找带口讯给你爹吗?”武亟是闇冥贴身侍卫“”武玄的独子。

    武亟挥了挥手,“不用啦!他要问起,就说他儿子是一朵奇葩,没事难得倒我的。”

    骆冰彤看了他一眼,觉得他真是无可救药的……欠扁!收起小包袱,她准备去和她的主人进行两个月一次的会面。

    第四章 凝窒

    地下皇陵的通道曲折蜿蜒,阴暗不见天日,长期待在皇陵的人需有极大的耐力。

    闇冥在皇陵中有居所,在离擎天镇五十里外的地方也另有一处别馆,建于枫杯中,淡雅闲适,颇富情趣。

    骆冰彤自林外走密道直通书斋,只因她不喜欢引人侧目。

    薰染着淡淡檀香味的书斋中,骆冰彤捧着一册医书窝在角落。

    虽然固定每两个月她都得来见闇冥一次,但他却不见得每次皆到,偶尔会有事情耽搁了。

    骆冰彤并不介意,反正她会固定到书斋来,时间到了,她便离去。

    书斋后的藏书阁里有各式的书册,每回她来,总会往书海中流连许久。

    突然,一道阳光斜射到屋里,她举起手臂试着遮挡照在脸上的白光,眯眼自逆光中看到一抹昂扬的身影走进来。

    闇冥的身形在这五年中有着明显的变化,除了长高之外,颀长的身躯逐渐表露出男子的阳刚味,但他俊美的脸庞却无多大的改变,只是稍褪了些稚气,以沉稳取代。

    而此时,他幽暗沉邃的眸子虽隐含不悦,但动作仍优雅流畅,脚却也不似平日的轻盈。

    随着他的走进,空气仿佛有些凝窒。

    闇冥坐在骆冰彤身前的檀木大椅上,眼神越过她落在远方。

    半晌后,他才开口,“他怎么说?”略微紧绷的语调表明了他的情绪。

    一向习惯隐于暗处的武玄回道:“詟皇子对杀手自白是受郁妃指使一事,不愿做回应,也不愿让长老为郁妃诊治失心疯。”只是,事情怎会如此凑巧,在暗杀不成反被指认之后,就得了失心疯?!

    闇冥手掌一挥,“哗啦!”一声,桌上未下完的半盘棋洒落一地。

    好个郁妃!好个闇詟!

    郁妃对亲生子闇詟未能被立为太子一事,一直耿耿于怀,多年来始终暗中排挤他,并削弱他的势力。

    他见闇帝仍对她宠爱有如,所以才睁只眼、闭只眼地任她便诈耍阴,顺便当作生活中的调剂,可没想到,她现在竟然明目张胆地雇用杀手!她真想将他除之而后快?!

    好个郁妃!果真最毒妇人心!而这失心疯?则也不失为是个好招数!

    闇冥的目光陡地一敛,对着蹲跪在地上拾着棋子的小小身影斥喝道:“你捡它们干嘛?”

    拾着棋子的手一顿,她抬头望了他一眼,“拾起来,好让你再扔。”语毕,她又继续捡拾棋子。

    闇冥眉一挑,眼眸一闪,笑了。

    好个拾起来让他再扔!

    她虽寡言静默,却偶尔会有出人意料的话语出现。

    他招招手要她坐到身旁来,“如果”“人想抢你的东西,却又只在背地里使坏,你会如何?”他颇好奇她会怎么做?

    骆冰彤微微抿了抿唇,“给他,不然就毁掉。”留着只会让人不断的来骚扰。

    闇冥挑起一道浓眉,“若你是极喜爱这样东西呢?”

    “那就把它完全变成我的,让人抢不走。”她淡淡的说,声音平静无波、不冷不热。

    “是吗?”

    “是。”她回答得轻柔,却极为肯定。

    闇冥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,若有所思地看着她,陡地转了个话题,“你这两个月有些什么好玩事?”

    “我相信你看报告会比听我说来得详细。”她下意识地摸着手腕上一块劣质的绯玉,那是她娘唯一留给她的纪念品。

    他总爱问这个问题,也许是因为他俩没别的话题可说吧!一开始,她总是像覆诵日记般地详细说着她这两个月的每一件小事,后来却在某次会面时,无意间发现武亟与闇冥有通信,信中除了武亟一贯的聒噪搞笑之外,还记述了他和她的日常生活。

    那么,闇冥又何必总爱问她这个问题?这让她有一种感觉,觉得他是在测试她说的是不是实话!

    “我要你说。”

    还是如此霸道!骆冰彤轻抿了抿唇,不知它是否觉得她话太少,再不说话会变成哑巴,所以总爱逼着她说话。每回见面,她一次说的话,可比两个月来还多。

    虽有些不情愿,她仍是顺从地开始将两个月来的琐事娓娓道出……骆冰彤任清雅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书斋中,悄然地盯着他深邃的眼眸。

    每回看着他的黑眸,她总会好奇地暗忖,若他真正在乎起一个人时,那双眸子曾闪着怎样的光芒?

    会是像柔得醉人的星子?还是炙得灼人的烈焰?抑或是仍幽黯不见底的深邃?

    无论如何臆测,骆冰彤很明白地知道,他眸子里的光芒绝对不可能为她闪烁!

    因为……他是闇冥,下一任的闇帝,而她,只是他一时兴起买下的命。

    她会将他当作自已最重要的人,甚至远胜于自己的性命,毕竟他买下了她;除此之外,她不会有其他的妄想,只因乌鸦不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。

    他是属于骆心柔的……不!也许是属于其他许多女子的,就让骆心柔去为他情殇、心殇吧!她,不会存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奢望!

    “师妹,亲爱的师妹,你在不在呀?应一声啊!”武亟拿着犹冒香气的烤鸡,鬼吼鬼叫着用大脚踹开房门,走进骆冰彤的闺房里。

    “你没有手敲门吗?”站在铜镜前的骆冰彤旋过身,掀起层层红云。

    武亟无辜地耸耸肩,“我是没有手敲门呀!”他举起两手,一只手捉烤鸡,另一只手拾着酒坛,以示他的清白。“进门前,我有叫门喔!”他才自寒天里进屋来,说话时,嘴里呵出白气。

    瞧见她,他不禁眼睛一亮,放下东西,对骆冰彤上上下下、前前后后地仔细端详起来。

    “啧啧!师妹,你怎么发骚啦?一身红不隆咚的。”他咋着舌,瞧着她不同以往的打扮。他才半年不在家,怎么师妹就全变了个样?!

    骆冰彤平日大多穿素色衣裳,不变多做打扮,今儿个却突兀的换上了一身艳红,十指涂着蔻丹,唇瓣鲜红欲滴,眼尾眉心也抹上淡淡的嫣红,雪肌、红衣、乌发,牢牢的吸引住人们的视线。

    骆冰彤斜睨着他,红唇勾起嗤笑,“你才是每日发泄又发春,狗嘴里吐不出象牙。”

    武亟自顾自地从她桌柜上的一堆丹药中,熟练地拿出一瓶丹药,将药丢到嘴巴里。“你这身打扮好看是好看,只是难和以前的你联想在一起。”

    师妹的房里总爱撒些无色又无味的毒粉,他已经习惯了,总是“自动自发”

    的吞解药,只是,她的解毒剂能不能加点蜜糖呀?好苦喔!

    骆冰彤敛着眼,拿出翠玉酒杯。

    她爱红色,眩人的鲜红,也许“”她的潜意识中有一部分是噬血的!

    半年前,在她的天葵来的那一夜,看着染在白被上的红晕,她恍憾了许久,胸口因隐隐的失落和喜悦而胀痛。

    在及笄的那天,她依外族的习俗,换上鲜艳的衣裳,而她选择了艳红作为她的伪装。

    为武亟倾满酒杯后,她朱唇轻敌,“你这半年有何收获?”

    武亟知道她的意思是他有没有打赢了师傅?

    两年前,他就已经艺满出师了;不过,他却做了生平最白痴的一件事“”找老头子单挑!

    毕竟他在老头子门下被荼毒了五年,他就不信以他正值颠峰的体力、超群绝伦的智商,再加上所向无敌的功夫,还打不赢老头子!

    不过,事实证明,姜还是老得辣,他仍被老头子用长菸斗K得满头包。难怪人家是师傅!呜……真是伤了他小小的自尊心。

    为此,他发愤图强,发誓一定要躲过老头子的菸斗功,否则他绝不出师!就这样,他还是赖在这里,不肯出师,只是偶尔会出外去游历游历、赚些外快,顺便练练功夫。

    这趟他兴匆匆地跑回来,自信满满地找老头子挑战,不过……咳!一定是怕前些日子受到了风寒,才会一时大意,一定是这样!他在心里安慰自己。

    骆冰彤瞧他摸着微肿的头皮,就知道他一定又被师傅教训过了。真是自找苦吃!

    “我要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?”

    武亟撕咬着肥嫩的鸡腿,大力地点着头,语气含糊地说:“当然找到了,不想想你师兄是何等人物,这种小事怎么难得倒我呢!”狗改不了吃屎,还是不忘努力赞美自己一番。“不过,你要那种东西做什么?”还特地传书给他,叫他一定要找着带回来。要他潜进冰冷刺骨又暗潮汹涌的北海深处不打紧,只是,她也不想想那东西有多重,差点连骡子都扛不回来。

    骆冰彤拭净了手指,从书架上抽出一张图递给他。“把这图和‘北海青金石’给皂铁匠,他知道要怎么做。”那是一双母子弯刀的造制图,融合了西域弯刀的险利和短刀的轻巧。

    武亟眼睛一亮,看着图咧嘴笑了。

    他师妹的武功不见得绝顶,但是头脑聪颖“”当然,还是输他一点点啦!使毒之术除了老头子外,恐怕没人胜得过她。除此之外,鲜少有人知道她在兵器及火药设计上,也拥有极佳的造诣。

    不枉他疼了她这么些年,知道奇葩也需要有利器搭配,事实上,他已经“消想”她替自己造一把兵器许久了。

    不过,看着弯刀图,他有个疑问,“这双弯刀……需要那么大一块的青金石来造吗?”他带回来的石头大得足以制造三双弯刀了。

    “不必,只需长一尺半、宽半斤的青金石就够了。”纤指轻划着润滑的杯口,她语气淡然,“反正你横竖都得下海采石,多采一些也无妨。”

    “什么‘一些’是很多耶!”武亟跳起来大叫,“我整整采了长宽约五尺的青金石回来耶!重死我了,连骤子都被我累坏了六、七匹才扛回来。”这样整他,真……真是太过分了!

    就算他是举世天才,也不可以因为他好用,就这样子利用他吧!

    骆冰彤没理会它的抗议,反正青金石都带回来了,他还抗议什么呢?难不成要把多余的青金石再运回北海丢吗?

    “还有一件事。”她说。

    “什么事?”武亟鼓起腮帮子,没好气的问。

    小诈炮!跟着老诈炮久了,也学会了阴险狡诈,老爱陷害他这个耿直忠厚的有为青年。

    “我没怖毒。”每种毒都是得之不易的,所以,她早已改变了布毒的方式。

    “什么?!”武亟大叫,冲到桌柜前,手忙脚乱地翻找着瓶瓶罐罐的丹药。

    师妹爱毒,却不爱用正常的方式解毒,偏爱以毒攻毒,所以“”

    他刚刚吞的是毒药,不是解药!

    啊“”啊“”他这朵尚未绽放发光的旷世奇葩,难道就此香消玉殒了吗?

    啊“”他不要呀!啊“”啊“”

    “你在笑。”书斋中,传来隐含好奇意味的男声。

    又是两个月一次的会面。骆冰彤调了佛手柑薰香,淡淡地薰染著书斋,红炙的炭火将书斋暖得不觉一丝寒意。

    闇冥望着红唇噙笑的路冰彤,好奇着究竟是什么事或什么人让她笑了?

    骆冰彤摩擎着绯玉环,敛下了眼。她也是人,当然会笑,只是不常有真正值得她笑的事出现罢了。

    “武亟回来了。”她说。

    闇冥以长指轻敌着下巴,“而他是引你发笑的原因?”原来如此,武亟在自负与自恋中皆带着不惹人厌的搞笑味道,确实会惹人发笑。

    骆冰彤不语,摊开她所带来的图,“这是新的打稻机和水车图样。”她指着图上的线条解说:“我把打稿机的手摇杆改成了脚踏,可省下大半力气,也多出了一只手帮忙;稻穗丢进的开口多了层夹层,如此,手才不会有被夹人的危险,这个设计比旧式打稿机好用。”

    她换了另一张图,“这是水车图,我已看过镇外的水道,不需做太大的改变,只要在水车房里再筑一道堤防,那蓄水量就可以变成现在约两倍,即使面临旱灾也毋需担心。”

    闇冥微微点头,命武玄收下,并吩咐道:“明日交给农林官。”

    她对发明器械很有天分,却不爱张扬,且只就现有的器械改良换新。人们都知道他身旁有个高手,却没想到那高手就是她。

    “赤雪。”这是怕第一回见到她以红妆打扮时给她的名号。鲜丽的红将她清秀的面容妆点出妖艳的魅容,所以他唤她这个名。

    “你来当我的侍卫吧!”清缓的语气却已是既然的决定。

    骆冰彤望了暗处里的身影一眼,不作声,默然接受。

    不管他的命令是否顾及到武玄的自尊,她都会遵守。她没忘,她的生命不是自己的,是属于闇冥的。

    说来好笑,闇冥从未换过她的名,换了赤雪之后,他就一直以赤雪唤她,像在她身上烙下了印记。

    闇冥注意到她的目光,“武玄跟了我这么多年,理应放下重担享福。让他改任侍卫统帅,由武亟继承他的职务,你说可好?”

    “好。”她敛下了眼,这事由得她说不吗?

    皇子的贴身侍卫除了钦点之外,有意问鼎的人可以随时出来挑战,赢者可取而代之,且将其视为无上的荣誉。

    她不只要保护闇冥的安全,最主要是此后,她得忍受永无止境的“骚扰”。

    她不自觉地蹙起了蛾眉,这一个小动作,闇冥却看得分明。

    他轻敲下巴,眼瞳里闪着饶富兴味的笑。

    他的赤雪,纵使满心不悦,服从性仍无庸置疑地高呀!

    黑夜里,轻飘的细雪飞扬,映着点点银光,正是万籁寂静的好眠之时……一抹黑影鬼鬼祟祟地沿着暗处潜进闇冥左侧的寝房,不消一会儿,就见武亟大脚一踹,踹得那黑影飞撞开门扉,跌进地上的烂泥里。

    武亟双手叉腰教训着来人,“欸!你也太逊了吧!上一个好歹地出了五招,才让我踢出去,你竟然才两招半就出局了,真是……啧啧啧!”他猛摇着头,暗忖,怎么来的人都这么肉脚例?最高纪录竟然也只有十二招,那还是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所过的招。

    “你千万则跟人家说你的师傅是谁,学了些什么功夫。否则,明日豆腐摊的生意又将多了一宗,因为你师傅一定会去买块豆腐一头撞死!回去、回去,再练个三、五年再来吧!下次说不定你可以进步到三招。”他不屑地摆摆手,转身在墙上的纪录奉上多添了一横,然后打了个呵欠,翻上床,准备再去梦周公。

    躲在另一暗处的身影,看着从烂泥中狼狈爬起的前者,不禁吞了吞口水,想着,左边的武亟好像不好惹,那么,他就试试右边的赤雪……只要能当上冥皇子的贴身侍卫,也就是当上了未来闇帝的贴身侍卫,那他在秦皇陵中的地位就可乎步青云。

    黑影跃到了屋顶上,小心地移开瓦片,看着背对他绘图的红影,屏气凝神、毫无声响地以最自傲的轻功落到她身后。

    “喝!”发掌至她身上,却在沾到她衣边时,陡地燃起簇簇磷火……“啊”“你使诈。”另一掌拍至她的脸上。

    骆冰彤旋身避过掌势,眼瞳闪过讥讽。偷袭使阴的人竟还敢控诉她便诈?!真是可笑!

    她矮身避过飞腿,涂着艳红蔻丹的指甲状似无意地经刮过来人,那人马上身形一软,眼神涣散地倒地。

    “你、你……”使毒!话未出口,已经昏厥过去了。

    骆冰彤唤进门外的奴仆,吩咐他们把地上的人拖出去,省得碍她的眼。

    这两个壮硕的奴仆是她特别吩咐守着的,专门负责清理她的“意外访客”。

    只见两个奴仆一人拖一脚地将来人拖了出去,来人的头在地上因拖撞而发出“咚!咚!咚!”的声音。

    “这是第几个啦?”其中一人吐着白烟问。

    “嗯今天的第四个,这星期来的第二十七个啦!”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。

    武爷大多是将人踹出门了事,不过,还是有些人因太不济而被踢晕的;但赤雪姑娘则都是迷昏闹事者。

    “碎!这些人还真是吃饱了没事干,也不想想冥主子既然会挑上武爷和赤雪姑娘,就表示他们一定有过人之处。真是鸡蛋碰石头,自找受罪嘛!”

    “别笑,若你有功夫,你不想去试试吗?难不成你想当一辈子的奴才呀?”

    他若有功夫,他也会去试。

    “嘿咻!”两人用力一抛,将昏厥的偷袭者丢到雪地里和其他人作伴,然后再折回庭中准备等候第五个……

    第五章 枫红

    两年后偌大的将军府中,精神抖擞的侍卫队来往巡逻着,森严保卫将军府的安全。

    书斋中,镇南将军“”唐济远,昂挺的身躯坐在紫檀大椅上,正幽幽的望着远处深思着。

    “将军。”随着呼唤声,一抹艳红的身影自暗处走出。

    唐济远似乎早已预料到赤雪的到来,因此毫不吃惊。“你来了。”

    他转身面对赤雪,在幽密朦胧的烛光映照下,她全身的艳红显得极为突兀。

    “密函呢?”鲜红欲滴的唇瓣轻启,小脸仍是如常地冷然一片。

    纤纤素手一扬,接住他射过来的密函,并快速地览阅过。“陆眭?皇上属意的人选是他?”

    为了了解朝廷所做的事是否会危及到闇帝帝国,地下皇陵皆曾在朝廷里安排许多自己人,而唐济远就是其中之一。

    “陆将军在操练兵马、集运粮草中表现过人,又是国舅力保,皇上的确有意将二十三队兵营的兵权给他。”唐济远说。

    赤雪敛眼不语,暗忖,陆眭若取得二十三管的兵权,对国舅一派的势力必将大增,而朝廷中各大派的势力也将会失去互相抗衡的力量。

    她沉思半晌,才道:“此事冥皇子自有定夺。”她将密函收入袖中,抬眼看着唐济远。“赤雪今日不只是为密函一事而来。”

    唐济远闻言,浑身一颤,震愕不语。

    赤雪拿出一颗如拇指般大的火红丹药,“溶于酒里,让她饮下。”

    唐济远瞪着眼前的红色丹药,手不禁有些颤抖,“她……她只是一时失言,一定……得如此吗?”

    “你该明白,身为地下皇陵一族者,势必严守秘密,否则受到危害的不只是一人,而是难以数计的族人。她既已发过誓,必然知其严重性,却仍放纵失言念在唐将军所立下之汗马功劳的份上,令夫人死罪可免,活罪难饶。”赤雪以纤手摩挲着腕上的绯玉,这是她下意识的习惯动作。“唐将军应该知道冥皇子已法外开恩了。”这只是让她一生都无法再出声的惩罚,已然是莫大的恩泽。

    “我……”他抖着手,就是无法接过丹药。

    赤雪无言地将丹药放在它的桌前,转身离去。

    “你为何总能如此冷静又无情?”背后颤抖的声音让她停下脚步。

    因为她是他的结发妻,虽然死罪可免,却要他为她的过错亲自下手,这是何其残忍啊?

    她没有回头,只是冷冷的丢下一句,“因为我不爱人。”便脚步不停地离去。

    因为她不爱人,所以她能冷静……因为她不爱人,所以她可以无情……因为她不爱人啊……

    回到枫苑,赤雪先回房换下一身风尘仆仆的衣里,意外地接到了一封“家书”。

    看着这第一封家书,赤雪难得地微蹙了蹙眉头。

    她愣征了片刻,将信点火,看着在火光中变成灰烬飞舞的家书,摩擎着绯玉镯的赤雪轻轻她笑了。

    骆冈天和骆江音夫妇在商旅途中遇上了强盗洗劫,双双遇害。但比家书并不是要她回家奔丧,因为骆家夫妇已经下葬。它的目的是骆家要求她出面剿除“霸天寨”的强盗,为父母报仇,以慰父母在天之灵。

    呵……父母?!真是可笑!一对从未照顾过她,未曾问候过她的父母。

    骆家根本不是因为她是骆冰彤而来信,否则不会运奔丧也没通知她,他们想要的只是要她以“赤雪”的力量去报仇。

    呵……好一封“家书”。

    她起身对着铜镜的倒影,在自皙的肌肤上重新抹上绯红的胭脂水粉,唇色的冷笑敛起,瞬间已然恢复成冥皇子身旁最冰冷无情的侍卫赤雪。

    顺着奴仆的指引,闇冥极有雅兴地在枫林下与武亟对奕、酌饮。

    深秋转红的枫叶,萧瑟地在秋风中飘落,别有一番凄然的美丽。

    赤雪悄然地在一旁落坐,望着满林的枫红,素手接住一片飞落的红叶。

    枯脆的叶片显示了它的生命尽头,深敛的晕红是它最后的一抹美丽。

    也许它会腐烂成为烂泥中的一部分,也许它会成为虫鸟的肚中飧,但在此刻,它是美丽的……“你在想什么?想得出神了。”闇冥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
    回过眸,发现闇冥幽邃的眸子瞅着她,已不知注意她多久了?

    他爱她的静默,却又不喜欢她老是出神地想着别件事,每每见到她眼神陷入迷蒙,他总是要问她又在想什么?

    “没什么。”赤雪悄悄的敛下眼眸,“我只是在想,若能像枫叶般,在生命消逝时仍带着美丽离去……”在闇冥深邃的眸光下,她梗声地收了话尾,而后摇摇头,“没什么,可能是因景生情罢了。”她拿出袖中的密函,“这是唐将军从国舅手中劫出复制的密函。”

    闇冥望着她,眼眸中闪过一抹奇特的光芒,半晌才接过密函。

    环视着满林枫红,赤雪又恍憾地陷入愣征之中。

    满眼的红,深深浅浅的交叠着,映红了她的眼,却入不了她的心……闇冥抬眼,就见她又陷入恍惚之中,冷然的小脸却透着隐隐的脆弱。

    他知道,赤雪一定不自觉地露出了那样的神情,因为她总是极力地压抑控制着自己。

    而她罕见的脆弱却奇异地揪紧了他的心,他第一回注意到,他的赤雪有着他不为所知的另一面,或者应该说是……她从未展露过的一面。

    “你又出神了。”

    武亟自棋盘中抬眼,看着她恍惚的神情,突然语出惊人的说:“欸!你该不会是少女怀春了吧?准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如意郎君,回来就得了相思病。”瞧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,八成是这样。

    赤雪回过神,瞥了武亟一眼,淡然地道:“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。”回讽他平日是大花痴一个。

    说完,她不理会武亟的哇哇大叫,迳自侧身向闇冥,“赤雪想向皇子告假。”

    她垂下眼验,不敢看向他深思的眸。

    “多久?”这些年来,她总会往深秋初冬时分消失一个月。

    “一个月。”

    “好。”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棋盘上。

    得到闇冥的许可,赤雪低眉敛首算是道谢。

    微冷的秋风拂过,一叶红影飘落在她膝上,拾起暗红的叶片,她的红唇边微微抿出了一抹笑。

    褪去绯红的艳妆,赤雪改着一身素衣漫步在初冬的第一场细雪中。

    每年的此时,她都会来到娘亲的坟上,在青莲池畔的小屋中住上一个月。

    在这段时间,她会放任自己回归到最纯素的模样,漫游在含苞初放的青莲池畔,让天地间仿佛只独留她一抹身影。

    她缓步来到她娘亲的坟上,一对伛偻的身影正屈身整理着杂草落叶。

    “骆姑娘,你来看你娘啦?”施婆婆看见她,露着无牙的嘴笑了。

    “我们才在念着你呢!算算日子,也该来了。”施老伯干瘪的脸也露出笑容。

    骆冰彤微微颔首,“感谢两位老人家这一年来费心了。”她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,“请你们明年也同样多费心。”

    施老伯接过袋子,那沉甸甸的重量诧异了一下,“这……用不着这么多。”

    施婆婆也伸手掂了掂,不禁慌张地道:“骆姑娘,你给错了。”

    他们夫妻俩年轻时曾在大户家里当奴帮佣,老了没力气,又没攒些什么钱,还好小儿子孝顺,和他们在这林子里盖了间小屋,种种野菜,平常小儿子上山砍柴火到城里卖,日子倒也过得去。

    骆冰彤在几年前找上他们,请他们老夫妻俩能偶尔抽空过来清清杂草,照顾那池青莲,然后每年给他们一些雇钱,好让老夫妻俩能过得舒服些。

    “没给错。快过年了,给你们俩一个红包,谢谢你们的照顾,我娘才能如此安稳。”

    每每看着施老伯干瘪的老脸上那股憨实的慈祥,她总不自觉地忆起童年时小阁楼上唯一的老仆,那是幼年娘死后,唯一对她好的人。

    施老夫妇的确地想攒些钱给儿子娶房媳妇,于是便千谢万谢地收下了。

    “爹、娘,你们好了没?咱们该回去了。”施祥远远的背着柴火走来,喊着他的爹、娘。

    “好了、好了,把这堆杂草丢到旁边去就行了。”施老伯挥着手,叫他儿子别赶。

    “爹,我来。”施祥一弯身,便将杂草堆扔到了落叶堆中。

    施婆婆眼尖,瞧见他的手臂上割了一道伤口,“阿祥,你的手割到啦?还流着手呢!哎呀!怎么这么不小心呢!”地想拉过他的手仔细瞧瞧,却被他躲过。

    “娘,没事啦!只是不小心被树枝割到,舔一舔就行了。”施祥憨笑着,还真的舔了舔伤口,表示他无大碍。

    “你这孩子,总是粗技大叶,顾不好自己。”她嘴里虽唠叨,还是担忧地拉过他的手仔细瞧了瞧,确定真是个小伤口,才放下心。

    施祥搔搔头,“好了,爹、娘,雪愈下愈大了,咱们快些回去,不然待会儿就更难走了。”

    “好、好,咱们走了。”和骆冰彤道别后,施祥便搀着施婆婆,一家三日踏着细雪离去。

    许久,等离去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,骆冰彤才收回痴望的眼神。

    她好羡慕,羡慕那种平凡的孺慕之情,因为她从未拥有过。

    “娘,冰彤来看你了。”她蹲坐在石板上,素手抚过斑驳的墓碑。

    “娘,爹和大娘遇害了,不知道你有没有在地下遇见他们?希望没有,否则大娘见了你,又要欺负你了……”

    呼啸的北风吹过,冰冷的雪遇上体温,融化在发丝中。

    骆冰彤束起兜帽,朝墓碑窝紧了身子。

    “今年的青莲都含苞了,再过些日子,一定会满池盛开绽放。娘,你高兴吗?师傅前些日子自苗疆捎了信回来,说他寻到了‘赤炼火蛇’的踪迹,若捉到了就会回来。冰彤希望师傅能快生回来,因为武亟闷慌了,再不找人动动拳脚,他恐怕就要闷死了。不过,都这么些年了,他还是打不赢师傅……”其实,武亟并不适合待在一处不动,否则就像是龙困浅滩般的难过,他想出外四处游览,却一直碍于武玄的关系,不敢动弹,冰彤有些可怜他……“她喃喃低诉着这一年来所有的心情,漫无边际地说着她的身边事,好似翠玉正含笑聆听。

    雪花仍轻盈地飘落大地,喃喃低语声淹没在纷纷的雪中……

    闇冥不喜探人隐私,若他没在无意间发现了赤云的秘密,他绝不会生出这份心思。

    又若非他突生心思,想起许久前赤雪曾绘制过的草药谱,而在她书架上翻寻时,夹在书册后的手札落下,他也不会窥探到她的心思。

    手札里间断地记述着她近年来所发生的事,还有许多的随笔图……武亟又练完了一套功,他真的是武学天才,只是老爱说自己是一朵奇葩,白痴!

    连师傅也受不了他……我的资质不像他那么好,所以只能选择练暗器与毒功。

    至少……对阁冥而言,也许是种用处。

    师傅说,我身属寒阴,又练毒功,以后难以受孕受孕……我不曾想过我会有这种机会。

    又到了和阎冥会面的日子,他没来,心头竟有些酸涩失望……发现“金线银丝”。

    ︵文旁绘了一棵细瘦如线,顶开绒花的植物︶武亟又偷了师傅的丹药。

    对于他的自大,我有些受不了,但他总有办法让人无法对他生气……无可否认的,他待我极好,他“”也许是我这辈子待我最好的人了。

    又偷偷地看着阁冥的眼眸出神,还好他没发现。

    幽幽的眸子,常会瞧着瞧着就失了神,彷若梗住了气,溺毙在其中。

    他一定不喜欢我这般痴呆。

    ︵其下绘了一双波眉和深邃的眼眸︶下腹痛,我第一回天葵来了。

    老产婆说过,腹痛是身体知道没能怀胎,而在哀鸣。

    是吗?

    我知道我难以受孕,却止不住想有孩子疼爱的渴望。

    ︵文旁绘了满页翻爬啼笑的娃娃︶与阎冥错身而过时,发稍彿过了他的臂,他不知道,冷着脸的我却心悸了许久。

    回来后,握着曾与他交错的发,失神了许久。

    我“”决定绑起发办。

    及笄了,却没人为我绾髻。

    取出自染的红布,裁了一身排红新衣,点上胭脂“”女为悦己者容。

    阎冥唤了我一声“赤雪”。

    也许是我的错觉,他眼里是否真的闪过了一丝惊艳?

    不想有痴傻的奢望,所以……决心将所有的爱恋都葬在红艳下。

    连日来的挑战,终于告一段落。

    身为阎冥的贴身护卫,真有如此荣耀?竟惹得多日不得安歇。

    多半归功于武亟,聒噪的他仍有极大的用处。

    今夜应可一夜无扰安睡……被偷袭的脚伤又痛了。

    睡吧!我没有娇弱的资格。

    赤雪,每个人都唤我这个名。

    只有武亟和师傅仍唤我冰彤。

    恍惚间,骆冰彤已不自觉地掩没在赤雪的艳红下,没人记得无彩的骆冰彤,只有炫丽的赤雪。

    骆冰彤被自己创造出来的赤雪吞噬了,在幽暗的深谷底暗暗哭泣……胸口幽幽地揪痛……为什么?为什么我这么地爱阁冥?

    只是因为我爱他,还是因为……没有归属的我,盲目地想捉住阎冥?

    我爱阁冥吗?

    这种酸楚的心情就是爱吗?

    我爱阁冥吗?

    不,我不想爱他!

    可是……心中的酸涩又该如何解释?

    ︵最后的一页写着“”︶阎冥要选妃……梦里,母亲和大娘的身影交错重叠,让我几欲疯狂。

    我不爱人!因为我想爱的人是属于骆心柔的。

    连夜的梦魇让我恍惚,该是去陪娘的时候了。

    我不爱人!在爱上人以前,我已被伤……我不爱人!我不爱人!我不爱人!我不爱人!我不爱人……